一
但赵正义没死。
他“手掩住喉咙,喉咙里咯咯作响,居然还没有断气”。
赵正义终究没躲过阿飞的剑。
但阿飞的剑“竟刺偏了两寸,恰巧自赵正义气管与食道间穿过,并没有伤着他的要害。”
古龙没有让他死,只是永远“闭嘴”了。
各位看官可能不记得赵正义是何许人也。对于见惯了英雄、枭雄的看官来说,他不过是又一个倒下的江湖客,远没有李寻欢那么忧郁,阿飞那么炽热,龙啸云龙小云那么阴险,林仙儿那么迷人。就是只出现了一面的大欢喜女菩萨都比他有特点。
古龙的江湖是诗意的,突然闯进的这个人,连名带姓都俗不可耐。下场可想而知。
二
为什么赵正义是这样的下场?恐怕直到剑穿过喉咙的那一刹那,他自己都没想明白。
赵正义是江湖人,道上人见到他,也得喊一声“铁面无私”赵大爷。更何况他还是兴云庄庄主龙啸云的结拜大哥。怎么看都是混得风生水起。
但是他犯了三个错误,一个错误都会死,更何况连犯三个。
第一个错误,遇人不淑。赵大爷是个爷们,怎么就遇人不淑了?很可惜,他遇上的是龙啸云。
龙啸云有三个结拜兄弟,李寻欢、上官金虹和赵正义。结义后,下场都不好。
武器谱排名第二、三位的上官金虹和李寻欢都在龙啸云身上吃了亏。赵正义还乐呵呵地给人家当大哥。
他还没登场呢,就被这结义“兄弟”卖了。
更鼓声响,已是三更,十几个江湖客见赵大爷没到,怎么也不肯再喝酒。赵大爷面子足了。
“梅花盗”重现江湖,人心惶惶。总得有个人主持大局,这种事情最是麻烦,如果办的好,大家竖个拇指;办不好,恐怕不只是啐口唾沫,还要再踩上几脚。大家伙儿想少林寺高高在上,请不到,那就邀请赵大爷出来主持正义吧。
但是龙啸云却“不经意地”拆穿了他:赵老大除了要保护江湖第一美人林仙儿外,还要拿到“为数可观”的悬赏银。龙啸云的不经意,直接撕破了赵正义的伪装:我来主持正义,但是美人、财富都得是我的。
不怕猪队友,就怕神一样的队友装成猪队友,这种背后的软刀子防不胜防。
第二个错误,脾气太大。看赵正义的面相,“颧骨高耸,满面威棱,花白的胡子并不浓密,露出一张嘴角下垂的阔口,更显得威严沉重,平时也带着三分杀气”。外貌威严的人总是免不了脾气暴躁,他第一次出场就连扫都没扫在场的人,厉声说道:“外面的人是谁杀死的?”李寻欢淡淡地回话,他不是“怒道”就是“大怒道”,要不就是“跺了跺脚”,“脸都气黄了”,最后“气得扭头就走”。
但是胆子又小。我看古龙江湖里顶尖高手,无不是潇潇洒洒,那些见面就“怒吼”、“大怒”、“鼻子都气歪了”的人本事普遍都不大。游龙生就看着气跑的赵正义说:“赵大爷脾气越来越大,胆子越来越小。”好像正好有句话映衬:“会叫的狗不咬人。”
看他与阿飞的第一次交手:
赵正义的铁拳本已向阿飞背后打过去,但见到阿飞这一剑之威,他拳头刚刚沾到阿飞的衣服就硬生生顿住。阿飞若无其事地拉起铁传甲的手,道:“走吧,我们喝酒去。”
本事比他小的人畏惧他,本事比他大的人不屑他。见到心眉大师,赵正义立刻躬身道:“不知大师法驾光临,有失远迎,请多恕罪。”然后躲到大师后面去,厉声道:“好大胆,在少林护法大师面前,你也敢如此无礼?”和此前耀武扬威的那个赵正义比起来,不禁令人发笑。不止我笑了,心眉也“只是笑了笑”,目光没有盯到他身上一眼。
第三个错误,江湖上都知道他是个伪君子,他本人却不自知。这是他的悲哀,就像那个脱光衣服的国王,还以为穿着最华美的衣服。
江湖上混的好的,要么你是伪君子,但时时刻刻扮演君子,几年下来,就真成了君子;要么是真小人,为达目的,无所不用其极。前面这类人,江湖客们不愿意惹,后面这类人,又不敢惹。
最难混下去的就是人尽皆知的伪君子,不幸的是,赵大爷就是这最倒霉的一类人。聪明如林仙儿、李寻欢、龙啸云这样的人,听到赵正义这个名字,都知道他是“满肚子男盗女娼,说起话来却是句句仁义道德”。
这类人最招人厌烦,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,还装成圣人君子,徒增恶心。
被李寻欢拆穿后,还“板着脸”说:“黄金美人,等闲事耳,我们杀你,只不过是为了要替江湖除害而已。”话说的冠冕堂皇,却没看到旁边人都替他羞煞过去了。
赵太爷要是早生几百年,早就一巴掌扇上去了,就这水平,你也配姓赵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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